周天勇：本世纪第三个10年美国和中国各自遇到的经济问题
来源：天勇谈经济
一般来说，国际经济问题与国际政治问题不可分割。但本文仅从经济关系角度探讨中美经济博弈的原因、过程、讨价还价、合作与不合作，以及最终可能出现的不同结果。笔者设《加税的结果：中美经济博弈的推演》专栏讨论，隔三天发一篇，今天推出之二。
美国特朗普政府换届后，对华政策发生了重大变化。以美国经济利益优先为原则，双方博弈重点转向了经济领域。首先打出的一张牌是对华进口产品加征关税。自2025年2月4日起，美国又对华进口产品普遍加征10%的关税，这使得中国向美国出口产品的关税在2018年加征20%关税的基础上，提高到了30%。紧接着，美国又宣布自3月12日起对所有进口至美国的钢铝产品征收25%关税。尽管2024年中国对美出口此类产品仅占中国同类产品总出口的8%左右，但一些国家向美出口钢铝产品中的原材料、半制成品等中间产品，不同程度地依赖从中国的进口。这将会对中国经济的出口、消费需求、货币流动性、制造业产业链、国内外物流、劳动者就业和收入等方面造成一系列冲击。而且，美方博弈的特征是寻找利牌、组合牌库、相机出牌、讨价还价，以利益最大化为目标。这将是一场以加征关税为起点，在经济领域全面铺开的博弈牌局。
总格局：世界性生产过剩下的中美经济博弈
从整个牌局来看，这次中美经济博弈的背景是世界经济整体上陷入了生产过剩和需求不足的时代。
一是全球从生产为王的时代进入了需求为王的时代。随着新兴国家在二战后工业化进程的推进，以及发达国家制造业回归战略的实施，到21世纪20年代，中国依靠国内大规模生产自动创造全球需求的时代已经过去。
二是关税之争固然重要，但仅着眼于关税博弈本身，无法改变加税的事实。如果中国在其他方面妥协，需要权衡政治和经济的代价以及收益，并且思考能否一劳永逸地解决美国不断提出的贸易不平衡问题。美国对华加征关税，意味着美国可能会面临通胀，而中国则因外部需求收缩而面临更加严重的生产过剩和流动性不足。
三是美国通过降低生产和行政成本、提高效率，对中国生产和行政高成本及低效率构成冲击。美国非国有企业的效率本来就较高，可能会通过增加进口关税后对企业减税，进一步提高其生产效率。此外，美国政府掀起的政府精简机构和人员、清理和压缩政府开支，将大幅降低政府的行政成本，并提高政府行政效率，也为企业减税腾出空间。以此与中国进行整体经济国际竞争力的竞争。
四是美国与中国不同的债务化解思路的竞争。美国联邦财政入不敷出，债务余额已达到36万亿美元，形成了一系列经济社会问题。着手解决这一问题，是美国政府改变现状的任务之一。从笔者观察美国近期的思路来看，一是收缩对国外各类无收益的合作、地缘政治和安全等方面的支出1万亿美元；二是压缩政府行政和军费开支2万亿美元；三是通过提高关税增加收入3000亿美元；四是有可能按照市价将官方储备黄金以锚定方式发行，美联储可以向财政部提供7500亿美元左右的货币。四年累积可以压缩的联邦债务规模在9万亿美元到14万亿美元之间，使美国政府能够摆脱债务缠身，轻装上阵。
总牌局：中方需要从出口导转内需替代方向出牌
2024年中国与美国货物贸易出超部分的金额，合计人民币25700亿元。美国关税措施的意图，就是要平衡掉中国的这部分贸易顺差。如果中国不能平衡，将面临更加严峻的通缩；如果能够平衡，也就化解了美国的出牌。
中国有三个应对选项：一是扩大全球其他贸易市场来平衡，虽然有一定作用，但这张牌总体上可能行不通。理由是：一些国家政府和居民收入水平较低，没有支付能力；另一些包括欧洲发达国家在内的新兴国家，政府和居民有一定资金，却想借鉴中国曾经出口导向发展成功的经验，将自己的产品更多地卖给美国和中国。
二是从战略性博弈布局来看，扭转局面的关键是将出口导向的发展模式转变为内需替代的发展模式。前面已述，现在全球经济从有支付能力的角度看，已从产品短缺转向生产过剩。因此，在世界经济博弈中，各国地位形成了上、中、下三个层次。理由如下：（1）谁拥有国际货币发行权优势，并且经济和科技强大，谁就有博弈的主导权；（2）有强大制造业、可向世界提供产品的国家，相对于第一类有需求能力的国家，并不占优势，反而处于劣势；（3）既没有货币和需求能力，也没有生产竞争力的国家，则处于更加劣势的处境。
三是通过近期地区贸易结构调整和长期经济发展，扩大对美进口来平衡美对中贸易逆差。中国分别与美国、欧洲和东盟三个大规模经济体之间的贸易，应当坚持进出口规模上相互对等的原则，在地区之间进行调整以实现进出口的基本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