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聪明又粗糙，既容易犯错也容易改错。
文：国金宏观宋雪涛、赵宏鹤
生于1946年的特朗普，人生大部分时间都处在Pax Americana治下。敏锐的嗅觉让特朗普看到了美国的深层次问题，强大的表演力帮他两度走上总统宝座，极限施压和同盟操戈的做派让他在第一任期尝到过甜头。
但时隔数年，国际力量对比进一步深刻调整，同样的操作已经难再奏效，也许特朗普心中有他的MAGA梦，但犯下颠覆性错误的风险正在上升。“好在”特朗普处事灵活、利益优先，及时修正策略后，新一轮博弈正在展开。
一、嗅觉敏锐，表演力强
作为商人，特朗普勉强算是成功的。22岁毕业于沃顿商学院，随后在父亲的房地产公司“特朗普管理公司”就职，25岁从五个兄弟姐妹中脱颖而出，被父亲任命为公司总裁。虽然几度濒临破产，到80年代逐步成为房地产大亨。
让特朗普从成功商人成为家喻户晓人物的，是他在1987年发表的书籍《交易的艺术》（The Art of the Deal），该书曾连续32周位居《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榜榜首。正是这本书描述了特朗普标志性的“极限施压”策略：激化矛盾、极限施压，将局势推向灾难边缘，试图在最后一刻达成交易。
特朗普的极限施压之所以可行，不在于威胁本身，而是敏锐的嗅觉和强大的表演力让他时常能发现和利用对手的弱点。
这种特质帮助特朗普在2016年第一次登上总统宝座。作为政治素人，特朗普精准的找到了美国“沉默的大多数”，这些白人蓝领和中产阶级在贫富差距日益扩大的过程中滑落至社会中下层，被精英政客和主流媒体所遗忘。特朗普旗帜鲜明地“反建制、反精英”，提出通过关税回迁制造业、修建隔离墙驱赶移民，向他们许诺工作岗位，并冠以简洁而响亮的“MAGA”、“America First”等口号，出人意料地击败了希拉里。
2024年的大选如出一辙。一颗擦过右耳的子弹改写了历史的进程，特朗普在险境中高喊“Fight！ Fight！ Fight！”，民调一举超越拜登。拜登退选后，特朗普团队针对拜登设计的竞选方案失效，面对年富力强、伶牙俐齿的哈里斯，选情一度陷入被动。几番摸索后，特朗普很快决定将“通胀”作为攻击目标，事实证明他再度抓住了底层民众的痛点，在2024年大选中大获全胜。
第二任期，特朗普将关税作为外交手段“发扬光大”。2024年，美国贡献了全世界所有货物贸易逆差国家的逆差总和的39%，逆差规模达到1.15万亿美元，比2017年增长了34%，对于多数国家来说，的确有理由尝试维持与美国的贸易关系。在科技、军事、货币遥遥领先的年代，美国依靠军事威胁、技术出让和美元霸权获取利益；在消费能力遥遥领先的年代，特朗普将关税开发成榨取外交利益的手段，至于制造业回流，主要是争取MAGA支持的噱头。
二、极限施压，同盟操戈
1980年代，依靠《交易的艺术》声名鹊起后，特朗普开始勤于在媒体上发表政治观点，特别是抨击美国的外交和贸易政策。特朗普的思维最异于常人之处，莫过于喜欢同盟操戈，正如1988年他在美国著名电视节目《奥普拉·温弗里秀》（The Oprah Winfrey Show）上的对话：
Oprah：你去年在美国几家主流报纸上刊登了广告，批评美国的外交政策。特朗普，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Trump：我会让我们的盟友．．．．．．不用太管敌人，那些没那么容易谈判的敌人，我会让我们的盟友支付他们应付的份额。我们是债务国，未来几年这个国家肯定会出事，因为你不可能一直每年都亏2000亿美元。
30多年后，这句话成了特朗普政治风格的生动写照。在商人出身的特朗普眼中，盟友不只有政治价值，还有商业价值，凭借自身在联盟中的优势地位，盟友越是依附于自己，就越得多付加盟费，而那些不太依附于联盟的人，受影响反而往往更小。
类似的例子在特朗普的第二任期屡次出现，这对于尝试跟他绑定利益的人来说，十分值得警醒。
马斯克，堪称特朗普最重要的政治盟友之一，在去年的竞选中立下汗马功劳。特朗普上任以来，DOGE的改革尚未见效，马斯克的身家已经缩水超过1200亿美元，特斯拉股价下跌超过40%，在最近的关税政策中，利益攸关的马斯克更是毫无话语权。无独有偶，今年1月参加了特朗普就职典礼的贝佐斯（亚马逊）、扎克伯格（脸书）、阿诺（LV）、布林（谷歌）等人，无一不是身家严重缩水。
处理俄乌问题时也是一样，尽管掌握正面战场主动权的俄罗斯显然是和平谈判的重点，特朗普仍然更愿意对乌克兰施压，并且倚仗乌克兰对美国援助的高度依赖，索要矿产权益，在第一次矿产协议签约不欢而散后，又提出了新版矿产协议。至于北约、欧盟，逻辑都是一样的。
这些特质曾让特朗普在第一任期尝到过甜头，但时过境迁，国际力量对比进一步深刻调整，极限施压不仅未必能够再次奏效，甚至可能令他犯下颠覆性错误。同盟操戈本就导致人心惶惶，当极限施压遭遇反制，特朗普可能会承担相同的反作用力。例如近期的对等关税，一度造成资本出逃美国，美元大幅贬值、美债利率大幅上升，险些造成流动性危机和金融动荡，威胁美元信用和美国财政体系。
三、处事灵活，利益优先
特朗普的上述特质，既让他收获成功，也将他置于险境，而让他屡次脱险的另一个特质，就是处事灵活、利益优先。特朗普将个人的商业和政治利益置于极高位置，而且比较“听劝”，对个人利益有好处，同盟操戈也要做；对个人利益有损害，找个台阶也容易。所以，当对等关税造成明显冲击后，特朗普迅速调整了政策，并且把在关税问题上最鹰派的纳瓦罗边缘化，开始让偏鸽的贝森特负责跟资本市场沟通、稳定市场情绪，让偏鹰的卢特尼克负责跟其他国家谈判，继续榨取利益。
可以合理预计，如果特朗普的政治利益因为关税问题进一步受到影响，他还会调整策略。
几个关键因素，除美债之外，就是特朗普的选民基本盘，这是他明年中选的基础。美联储的数据显示，截至24Q4，美国后50%的家庭仅拥有全国2.5%的财富，而前0.1%和前1%的家庭则掌握13.8%和30.8%的财富。进一步看家庭的资产结构，后50%家庭的总资产中，房地产占比接近一半，背后是房贷，股票和基金的占比不足5%。相比之下，前0.1%和前1%的家庭，股票和基金的占比都超过40%。
这既是当前美国悬殊的贫富差距的真实写照，也展现了特朗普MAGA基本盘的重要特征：作为后50%的群体，没有多少财富，更没有多少股票，不怕股市下跌，也不太怕经济衰退，唯独怕的是通胀。这也是为何拜登任期的美股涨势如虹、美国经济过热，民主党却收获一场惨败。
关税显然会导致通胀风险，风险大小取决于关税博弈。特朗普的对等关税把包括美国在内的全球国家置于“囚徒困境”之中：当所有国家都反制，关税对美国的冲击最大，也最有可能导致特朗普做出让步；而对于单个国家，对美国妥协换取贸易优惠，可以获得相比于其他国家的比较优势；但当所有国家都妥协，将利益与特朗普捆绑，只有美国最受益。博弈的前景仍不得而知，但关税落地之后几个月，美国的通胀走势无疑是需要重点关注的。
总之，特朗普处事既聪明又粗糙，既容易犯错也容易改错，比较“难缠”。面对特朗普，做好自己的事、避免过度捆绑，或许是有利选择。
风险提示
对特朗普的描述和总结主要是基于历史信息；特朗普的政策表演性强、不稳定性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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